【办案律师】吴 帅  陕西诺尔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

【编写律师】王 亭  陕西诺尔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

【基本案情】

2007年4月初，在甲村村会上，被告人柳甲和村民柳乙发生冲突，柳甲怀恨在心，伺机报复。随后柳甲联系被告人任甲，让任甲找人教训柳乙，任甲为柳甲联系了被告人杨某。

2007年4月18日晚，被告人杨某纠集被告人焦某、史某、岳某、任乙来到甲村村口见到柳甲，柳甲安排人员带路，将杨某等人带至柳乙家准备殴打柳乙。此前，柳乙家和附近住户突然停电，柳乙判断柳甲可能要报复他，遂和妻子谢某来到邻居孙某家躲避。杨某、焦某、史某、岳某、任乙来到柳乙家门口发现家中无人，便用砖块和石头将柳乙家大门砸坏。进入院子将屋内玻璃砸碎后离开。杨某、焦某等人逃到村口时，柳甲安排所有人上车离开，并给杨某500元作为酬谢。

2020年8月12日上述7名被告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刑事拘留，9月9日被依法逮捕，公诉机关以寻衅滋事罪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

【被告人犯罪情况】

被告人柳甲，男，1973年出生，汉族，大专文化，曾任甲村村主任。2020年8月2日因涉嫌寻衅滋事罪、故意伤害罪被拘留，同年9月9日被依法逮捕。

被告人任甲，男，1964年出生，汉族，初中文化，农民。1988年1月27日因犯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，1994年9月23日刑满释放；2009年7月22日因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，2013年8月10缓刑考验期满。2020年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刑事拘留，9月9日被依法逮捕，2021年11月9日被法院取保候审。指定辩护人吴帅，陕西诺尔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【辩护意见】

一、被告人任甲涉嫌寻衅滋事罪已超过法定追诉时效，不应被立案追诉。

（一）任甲涉嫌寻衅滋事发生在2007年4月18日，2009年任甲触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，以其所犯后罪重新起算追诉时效，至2014年4月21日寻衅滋事罪已超过法定追诉期间，公安机关于2020年7月15日才立案侦查任某，已超过5年追诉时效，任甲不应被追诉。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：“有下列寻衅滋事行为之一，破坏社会秩序的，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：(一)随意殴打他人，情节恶劣的；(二)追逐、拦截、辱骂、恐吓他人，情节恶劣的；(三)强拿硬要或者任意损毁、占用公私财物，情节严重的：(四)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，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……”。由此可见，本案中任甲涉嫌寻衅滋事罪的法定最高刑为五年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八十七条规定：“犯罪经过下列期限不再追诉：(一)法定最高刑为不满五年有期徒刑的，经过五年……”。根据该条规定，任甲犯寻衅滋事罪超过五年就不应被追诉。

2009年4月22日任甲因触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八十九条第二款规定：“在追诉期内又犯罪的，前罪追诉的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”。因此，任甲涉嫌寻衅滋事罪的追诉期限应当从犯后罪（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）之日（2009年4月22日）重新起算五年，至2014年4月21日就超过了法定追诉时效。

根据受案登记表显示，侦察机关于2020年7月15日才接扫黑办通知，成立专班侦办柳甲涉恶违法犯罪案件。即2020年7月15日柳甲、任甲等涉嫌寻衅滋事罪才被立案侦查。此时，已经超过了法定追诉时效。

综上，任甲涉嫌寻衅滋事罪的法定最高刑不满五年，追诉时效应当按照5年计算，从2009年4月22日起算至2014年4月21日。而本案立案侦查时（2020年7月15日）距离任甲犯后罪（2009年4月22日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）已经11年有余，远超刑法规定的5年追诉时效，因此被告人任甲依法不应被追诉。

（二）没有证据证明本案属于不受追诉期限限制的情形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八十八条规定：“在人民检察院、公安机关、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，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，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。被害人在追诉期限内提出控告，人民法院、人民检察院、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予立案的，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。”根据上述法律规定，不受追诉期限限制的情形有二：其一，侦查机关立案侦查后，嫌疑人逃避侦查或者审判；其二，被害人在追诉期限内提出控告，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予立案。本案中，并不存在上述不受追诉期限限制的情形。第一，2007年前后公安机关并未对本案立案侦查，任甲2020年被传唤后，主动到案，也不存在逃避侦查或审判的行为。第二，没有证据证明存在被害人提出控告，而侦察机关应当而不予立案的情形。虽然被害人柳乙陈述其在2007年已报警，但并无证据证明当日被害人报警，当时也无报警记录、处警记录或询问笔录等佐证被害人报警，因此被害人的陈述不应采信。综上，任甲寻衅滋事一案不存在不受追诉期限限制的情形，应当按照法律规定起算追诉时效。

（三）不能以柳甲涉嫌后续犯罪为由，重新起算任甲的追诉时效

即便柳甲与任甲在寻衅滋事罪范围内构成共犯（事实上，任甲未参与寻衅滋事），也只能按照寻衅滋事罪单个罪名来计算任甲的追诉时效，不能因为柳甲涉嫌其他犯罪从而变相延长任甲的追诉期间。任甲未参与柳甲涉嫌的其它犯罪（如故意伤害、非法持有枪支等），因此，柳甲其他犯罪导致的追诉时效重新起算只能适用到柳甲个人身上。

二、指控任甲涉嫌寻衅滋事罪证据不足，应当对其宣告无罪。

起诉书指控：“柳甲联系被告人任甲，让任甲找人教训柳乙，任甲将此事安排给了被告人杨某”。该指控不符合客观事实。事实上，柳甲将教训柳乙的事情直接安排给了杨某，事后给了杨某五百元好处费，任甲未拿任何好处费也并未参与此事。

【法院关于追诉时效的认定】

本案的寻衅滋事发生于2007年4月8日晚，被害人柳乙、谢某夫妇陈述当晚其家中被砸后，谢某即前往派出所报警，虽然派出所并未查找到当年的报警记录，但是有证人证实谢某当晚找其处理此事时，其认为事态严重，建议谢某报警，柳甲也曾供认派出所的某位民警在路上偶遇其本人时，询问过柳乙家被砸的情况。综合以上证据，法院认定案发当晚被害人柳乙一方确曾向公安机关报警寻求帮助，但基于某种原因未获正式立案，依照《刑法》第八十八条之规定，该起寻衅滋事案不受追诉时效限制。

【判决结果】

法院认为，被告人柳甲因日常生活中的偶发矛盾纠纷，为发泄情绪，借故生非，指使人员打砸、损毁他人财物，情节严重，被告人任甲为柳甲寻衅滋事提供帮助，联络人员，被告人杨某纠集被告人史某、焦某、岳某、任乙，具体实施入户打砸破坏行为，法院判决：

一、被告人柳甲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；

二、被告人杨某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；

三、被告人任甲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；

四、被告人史某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；

五、被告人焦某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；

六、被告人岳某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；

七、被告人任乙犯寻衅滋事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。

【编者体会】

俗话说，打官司就是打证据，不论是在刑事案件还是民事案件，证据是一个案件的灵魂，也是一方当事人胜诉的法宝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五十条规定：“可以用于证明案件事实的材料，都是证据。证据包括：（一）物证；（二）书证；（三）证人证言；（四）被害人陈述；（五）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供述和辩解；（六）鉴定意见；（七）勘验、检查、辨认、侦查实验等笔录；（八）视听资料、电子数据。证据必须经过查证属实，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。”刑事诉讼法规定的非法证据排除规则，就是为了保证用以定案的证据都是经过合法的程序取得的。        

由于刑法具有严厉性、谦抑性、补充性的特征，刑事案件在证据认定标准上高于民事案件，民事案件的证据认定标准是证据优势，即双方当事人谁提供的证据能说服法官，法官就会根据证据所展示的事实来作出裁判；刑事案件的证据标准是事实清楚、证据确实充分，要达到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的程度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五十五条规定“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，重调查研究，不轻信口供。只有被告人供述，没有其他证据的，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；没有被告人供述，证据确实、充分的，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。证据确实、充分，应当符合以下条件：（一）定罪量刑的事实都有证据证明”；（二）据以定案的证据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；（三）综合全案证据，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”。据此，刑事案件定罪应当符合犯罪事实清楚、证据确实充分，证据要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，才能对被告定罪进而处以刑罚，刑罚是对一个人自由的限制或者生命的剥夺，只有强大严密的证据的支撑，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冤假错案的产生，保障司法的公平和正义。